“想不到祭仲大人對孤的家事清清楚楚,如數(shù)家珍?。俊崩洳环?,背后一道聲音傳來。
兩人轉(zhuǎn)身,鄭寤生負者手,從樹影婆娑處走出來,看樣子,站了應(yīng)該有好一會兒。
那他是把剛才的話都聽到了?
背后編排他的妃子,怎么看怎么不地道。
殷澈目光亂散,不敢看他的眼睛。
祭仲笑了笑:“臣與殷大人偶遇,多聊了兩句,這就告辭了。”說完抬腳離去。
祭仲走了,殷澈慌亂道:“王上,臣也告退。”
“你叫我什么?”鄭寤生冷了臉,下意識抓住她的手。
“王上……有什么不對嗎?”殷澈沒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大錯。
“算了,沒什么?!编嶅簧砷_手,殷澈急急忙忙走遠。
有些事情,哪怕虛無縹緲,但是聽了進去,懷疑的種子便生根發(fā)芽。
鄭寤生孤零零立在一輪朗月之下,看著她步履匆匆,湮沒在夜色中。
回到椒明殿,殷澈疲憊地喚宮人,為她準(zhǔn)備一些熱水,她要沐浴。
在熱水中泡了一會兒,熱氣侵入皮膚,仿佛魂魄落回軀殼,整個人才活泛過來。
殷澈解開身上層層纏繞的紗布,片刻后洗澡水變成暗紅之色,在搖晃的青銅燈影下看起來尤為駭人。
她沐浴時不喜歡有人在身邊伺候著,連洗澡水都是自己倒,因此也嚇不著別人。
清涼的藥膏敷在傷口上,很疼,她不禁嘶了一聲。
心中自嘲地笑笑,侍衛(wèi)哪是那么好當(dāng)?shù)?,今天這個要刺殺,明天那個要下毒。明里暗里,層出不窮,自己真是命大。
上了藥,紗布裹得能當(dāng)里衣。
想了想,殷澈指尖一動,勾起被她隨手丟在榻上的里衣,套在了身上。雖然傷口不能捂著,但是多穿點衣服,好歹能多蓋點藥味兒。
由于沒有證據(jù),到底沒能查出來什么,刺客的事情不了了之。
刺殺之事后,鄭寤生大部分時間都呆著昭陽殿,來椒明殿的時間越發(fā)少了。
采雪愈發(fā)焦慮,殷澈卻愈發(fā)淡定。
她跟個沒事兒人似的,有時候拉著人下棋,有時候跟侍衛(wèi)手下說著什么。
或許是被這份淡定影響,采雪渾然不知自己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。
十一月二十,鄭寤生聆聽宮妃鄧氏的建議,廣納各家女兒入宮為妃。
采雪驚呆了,太后驚呆了,滿朝文武驚呆了。
驚愕過后,便是歡喜。滿朝文武逢人便問,您家女兒幾歲啦?能不能入宮為妃呀?
不能的也要從族中搜羅出幾個能的來,哪怕是遠親也無妨。
難得的是,詔令頒發(fā)這一日,鄭寤生竟然來椒明殿了。
不知不覺,兩人之間話少了很多,有些尷尬。
為了打消這點尷尬,殷澈拿出棋來,兩人下棋玩。
看著殷澈在老位置落子,鄭寤生一笑:“你下棋還是我教的?!?br/> 殷澈低低嗯了聲。
鄭寤生覺得自己該解釋點什么,于是開口說:“這次宮妃大選,不過是做做樣子,我需要朝中老臣的支持,讓她們的女兒封妃,只是一種拉攏的辦法……”
“需要拉攏多久?三年?十年?這些女孩子的青春就白白耗費在宮里了?!币蟪嚎嘈σ宦暎皖^落下一子,“既然不喜歡她們,還娶她們做什么,平白耽誤無辜姑娘的大好年華。知道她們曾經(jīng)做過宮妃,就算以后放出宮去,誰還敢娶她們?”
“誰讓她們生在世家貴族呢?生來就是為了家族的榮耀奉獻一生的?!编嶅簧话褜⑹掷锬笾钠遄觼G回棋罐里,冷冰冰道,“你可憐她們,天下誰人不可憐?”
“都是借口?!币蟪旱吐曂鲁鲆痪?。
這時,殷澈猛然睜開眼,發(fā)覺后背冷得厲害,棋盤前只有她一個人。原來自己跟自己下棋玩,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睡著了。
選妃如期舉行。
好奇的小宮女們巴巴地奔走看熱鬧,鄧曼暫代君夫人的職權(quán),操持大選的一切事宜。
殷澈沒興趣看選妃的場景,留在椒明殿里睡懶覺。
倒是把采雪打發(fā)出去了,麗娘留下陪著她。
一時間,椒明殿的人走了大半。
殷澈寫了一封書信,折好,壓在書案上的竹簡下,吩咐麗娘提了東西跟她走。
東城門選妃正熱鬧,兩人悄悄從西城門出去。無論是宮人還是守城的士卒,見是殷澈要出去,問都沒問上一句,毫不遲疑地開了城門。
出了城,買了兩匹馬,換上男子衣裝,兩人仿佛天地間的浮萍,一路向北飄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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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謂的選妃大事,鄭寤生卻興趣缺缺,在現(xiàn)場敷衍了一會兒后,將事情全部推給鄧曼,自己回了隸章臺。吩咐了句任何人不得打擾后,埋頭看起書來。
星月高掛之時,鄭寤生終于出來了。
采雪在外面跪了一下午,臉色雪白,手里捧著一封信,不住發(fā)抖。
鄭寤生下意識覺得出了大事:“怎么了?澈兒呢?”
“殷姑娘她……她走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