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燈發(fā)出昏蒙燈光,拉扯出賀司珩臉上綿柔神色。
他伸手緊了緊她身上的外套,將她的撒嬌和討好盡收于眼底。
是的。
他知道她是有意討好他。
但她的所謂討好,應(yīng)該只是因為他在這里等了她這么久,而不是因為其他。
賀司珩語氣平淡,“上車吧。”
今兮一愣,還要說什么,他已經(jīng)轉(zhuǎn)身,給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。
遲疑幾秒,今兮坐上車。
回程路上,難得安靜。今兮忙了一天,按理說又困又累,可偏偏睡不著。車廂里的氣氛,沉默又逼仄,男人身上散發(fā)著強烈的低氣壓,脅迫著她的呼吸。
她琢磨片刻,狀似不經(jīng)意地問他:“今天醫(yī)院不忙嗎?”
賀司珩:“嗯?!?br/> “什么時候到的?”
“給你發(fā)消息的時候。”
“哦?!?br/>
今兮的視線落在他緊繃的側(cè)臉上,車外忽明忽暗的路燈途徑他隱晦難辨的臉,偶爾窺見其中的不耐與躁郁。
他在煩什么?
今兮不知道。
賀司珩將車停在紅燈路口,他扭頭看今兮一眼,平而乏的涼薄語氣,“錄節(jié)目,開心嗎?”
“還好吧,主要還是累。”
“是嗎?”他扯了扯嘴角,到底還是忍不住,憋了一天的火氣,隱忍地朝她散發(fā)怒意,“一起錄節(jié)目的男的,長得是不是還不錯?”
“不知道,沒仔細看?!边@是實話。
今兮對跳街舞的男生不感興趣,只在互相介紹時和對方投去一道清冷眸光,之后,眼神便再無交集。
她等了一會兒,見賀司珩沒下文,陡然驚醒,“男的?”
賀司珩一言不發(fā),專心開車。
深夜的信號燈色調(diào)很深,由紅轉(zhuǎn)綠,光亮落在他眉眼,有種吊詭的幽暗,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,譏誚。
“你是在吃醋嗎?”今兮笑。
賀司珩:“吃什么醋?”
“電話里,你聽到了吧,祁燃的聲音?!苯褓夂芎V定,“所以吃醋了?”
他凝視前方路段的眼,半瞇起,眼里有諷刺,也有惱火。
車窗半降,沁涼秋風(fēng)撲面而來,卻無法吹散他全身蔓延的不郁。
余光里,今兮跟感知不到他的情緒似的,唇畔溢出笑來。
飛馳的車陡然停下,緊急剎車,輪胎和地面摩擦,深夜的街道,這聲刺響尤為明顯。
因為慣性,今兮上半身猛地向前傾,又被安全帶猛地帶回,脊背和椅背直直地撞上,安全帶勒在她肋骨上,生疼。
她拉了拉安全帶,笑著:“真吃醋了啊?”
賀司珩一臉淡漠:“你很開心?”
今兮說:“是啊?!?br/>
他打量她幾秒,只字未語。
要重新發(fā)動車子時,今兮忽然說:“我餓了,下去買點吃的?!?br/>
車子恰好停在便利店門外,今兮打開車門,進店里挑東西吃。等她挑完,身邊多了個身影,“沒吃晚飯?”
“快餐好難吃,我就喝了一杯酸奶。”今兮說。
“怎么不叫外賣?”
“忘了。”
賀司珩微垂的眼底,淌過幾絲無奈。
看得出來,她是真餓了,光是關(guān)東煮,就拿了兩杯,一手一杯。眼神又戀戀不舍地盯著不遠處的酸奶柜。
收到她眼里散發(fā)出來的信號,賀司珩過去,拿了杯她常喝的牌子。
“兩杯?!彼f。
賀司珩邁出去的腳步,又收回,“什么味的?”
“草莓味?!?br/> “你倒是喝不膩。”從來都只喝草莓味和原味,他問,“要不換個口味?”
今兮想也沒想,拒絕:“不要,就要這兩個味道?!?br/> 于是他從各種口味的酸奶里,挑出草莓味的,和手上原本拿著的原味酸奶,放在一起,帶她去收銀臺結(jié)賬。
柜員說:“四十七塊八。”
今兮轉(zhuǎn)過臉,“哥哥,付錢?!?br/>
賀司珩拿手機的動作頓了頓。
她嘴角彎起,愉悅又挑釁的弧度,“哥哥,出門不帶錢嗎?你這樣,怎么泡妹妹?”
意識到她放軟了的語調(diào),以及故意示好的話語——她都叫哥哥了,他哪怕再生氣,心都不自覺放軟三分。
這真是一種命,一種無法控制的宿命。
賀司珩哼笑了聲,用手機掃碼付款后,騰出的另一只手,摟著今兮的腰出了便利店。
今夜月色皎潔,云翳未遮掩住半分月色。
今兮忽地說:“坐會兒吧?”
賀司珩:“不回車上?”
她搖了搖頭,“在車上吃會有一股味兒,不舒服。”
恰好邊上就有休息椅,二人并排坐下。
今兮插了個丸子,舉到賀司珩面前,“吃嗎?”
他眼低垂,“好吃嗎?”
“好吃,你也嘗嘗。
于是他張嘴,要咬上時,眼前的東西陡然離開,那個丸子,被她塞進自己的嘴里。始作俑者,笑得一臉得意。
賀司珩繃了一路的臉,漸漸松散。
“好玩嗎?”
“好玩?!彼χ?,又補充,“看你吃醋的樣子,好好玩?!?br/>
他沒什么情緒地扯了扯嘴角。
今兮吃完關(guān)東煮,想把空蕩蕩的杯子給扔了。
手心陡然一空,杯子,被賀司珩抽走。他起身,走到不遠處的垃圾桶前,把東西扔進去,然后折回身,回到她身邊坐下。
那之后,誰都沒說話。
夜風(fēng)纏繞在側(cè),今兮緩緩將頭抵在賀司珩的肩頭。
她望著頭頂?shù)脑律?,氣息輕柔,“賀司珩,我突然覺得這樣好幸福啊?!?br/>
賀司珩眼只掀開半道縫,“嗯?”
今兮:“就這么坐著看月亮,沒有人來打擾我們,好幸福。”
他摟在她腰上的手,指尖松動。
今兮說:“其實我也不知道你為什么吃醋,是因為祁燃嗎?——就是我和你打電話時,你聽到的那個男人的聲音?!?br/> 她這時終于講清事情的來龍去脈,也和他介紹祁燃的身份。
“我和他的關(guān)系,大概是你和江澤洲、周楊的關(guān)系?只是后來我們都離開江城,沒再聯(lián)系了。之前外公不是說過他,你還記得嗎?我們住一條巷子,他老是帶著女朋友在巷子里……嗯,各種甜蜜吧?!?br/> “我來南城之后就沒和他見過面了,也沒了聯(lián)系。其實今天不是我和他再見面的第一天,你生日那天,我在周楊的酒吧,見到他了。他還是和以前一樣,不分場合地和女生調(diào)情。”
“然后是這個節(jié)目,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也來的,而且還是當(dāng)評委。所以我見到他的時候,一點兒都不驚訝。”
夜風(fēng)中,樹葉簌簌作響。
今兮雙瞳清亮,望著他,“這個解釋,還滿意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