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兒啊,缺什么都不能缺銀子,大英雄手中刀劈山碎石,也擋不住饑寒窮三個字。”這是母親去世時,對段初說的最后一句話。
這一年,江北初雪突來,下了兩天兩夜。
臘月二十二,彭州府境內(nèi)騎龍山,寒風凜冽雪花飄舞。
段初頭戴斗笠身穿黑衣,在山路上頂風冒雪前行。
彭州府天字號死囚,被皇帝欽批斬立決的悍匪謝羽文,下雪時趁機越獄。
謝羽文越獄后還趁著大雪,潛入騎龍山深處。
本來謝羽文該由段初操刀,兩天后在十字街斬首示眾。
這是彭州府同知,文朝天文大人,拍過板的決定。
按例追捕越獄死囚,是捕快和巡檢的事務(wù),并不在段初的職責范圍之內(nèi),不過這次是他這個年輕劊子手,出的第一份正式紅差。
砍頭就要見血,見血就是見紅。
一般劊子手為了討個吉利,都把砍頭稱為出紅差。
衙門里的劊子手班組,被稱為紅陽班,也是這個原因。
段初要砍謝羽文的這一刀,絕對不容落空!
身為劊子手,職業(yè)生涯第一刀落空,那就是大兇之兆。
就算拋開這個行業(yè)禁忌,不斬謝羽文,對于段初來說,這個寒冷的冬季,他也不好過。
彭州府的劊子手,平時待遇很低,只有出紅差的時候才能賺到人頭費,一般一顆人頭一兩銀子,死囚越兇悍桀驁,人頭費就越高。
比如謝羽文。
因為他殺人太多拒不低頭認罪,人頭費已經(jīng)漲到了,彭州府以前從未開出的十兩銀子。
加入紅陽班一年多以來,段初由于年齡小資歷低,在班里備受排擠,沒出過一次紅差,剛進入冬天時,差不多就是山窮水盡了。
家里最后的余糧,已經(jīng)全部被做成了窩窩頭,現(xiàn)在就揣在段初懷里。
不斬謝羽文,他沒有收入,年貨都沒錢置辦。
為了生存,他必須提著謝羽文的人頭,去彭州府衙換取那十兩銀子。
段初已經(jīng)在騎龍山里,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了一夜一天。
此刻他抖掉斗笠和衣服上的雪,挺胸站在騎龍山主峰,童子峰的最高處。
頂著北風,就著雪啃著窩窩頭,段初腳踏巨石,眼望四野。
周圍幾個白饅頭一般的山尖,到處是白茫茫一片,一直綿延到目光盡頭。
狡詐的謝羽文,給段初的追蹤,帶來了不小的麻煩。
之前他用雜亂的腳印布下疑陣,段初被誤導之后,發(fā)覺不對再回頭查看時,腳印已經(jīng)被大雪掩埋,現(xiàn)在只能登高望遠查找線索。
在童子峰啃掉了兩個窩窩頭,段初也沒發(fā)現(xiàn)什么蛛絲馬跡。
找不到謝羽文,就拿不到那十兩銀子。
冷風刺骨,之前爬山流出的汗水,已經(jīng)化作貼身寒冰。
這個時候,段初像死囚一樣,也感覺到了自己的窮途末路。
就在段初將要絕望的時候,驀然發(fā)現(xiàn)山峰西北側(cè),冒起了一縷黑煙。
段初沒有絲毫猶豫,摸一把背后冰冷的鋼刀,悄悄走向黑煙冒起處。
那是一處隱秘的山洞,入口也就五尺多,已經(jīng)被積雪掩蓋大半。
洞中依然有輕煙冒出。
謝羽文手狠刀快,已經(jīng)查實他利用客棧黑店,前后擊殺了三十六人。
最多一次單人單刀,深夜連斬客棧里販賣私鹽的七條大漢。
鹽鐵都是朝廷管控,私下販賣,是重罪。
那些私鹽販子,干的是腦袋系在腰帶上的賭命買賣,七個都是硬茬,結(jié)果被謝羽文一人團滅,可見其心狠手辣,刀法更不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