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我與你爹有過命交情
　　
　　一名身材粗壯的巴牙剌被劉招孫家丁押到兩人身前。
　　
　　總兵馬林散漫的目光重新匯聚起來，面朝那名巴牙剌，身子不由微微前傾。
　　
　　“鑲藍旗牛錄額真巴音布，馬總兵，你認得此人嗎？”
　　
　　“化成灰我也認識，說！你把我兒子尸首弄到哪里去了？”
　　
　　尚崖間之戰(zhàn)，北路軍統(tǒng)帥，總兵馬林的幼子——馬昭遠，最后時刻為掩護父親撤走，陷入巴牙剌重重包圍。馬林最后遠望見兒子時，他正被一名兇悍巴牙剌斬首。
　　
　　逃回開原后，馬總兵整日酗酒，讓自己的神智離薩爾滸遠些。現(xiàn)在，望著眼前這個殺子仇人，痛苦如遼東的倒春寒，籠罩全身。劉招孫看見，馬林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地顫抖。
　　
　　“據(jù)末將所知，女真習俗寵愛幼子，所以努爾哈赤給多鐸、多爾滾最多的牛錄。馬總兵久居遼東，想必也會受女真習俗浸染，很疼愛馬昭遠吧？末將與義父在渾江岸邊，擊潰鑲藍旗，雖然沒有陣斬罪魁禍首阿敏，但也擒獲了不少牛錄額真。我已派人審問清楚，這個巴音布，就是殺害馬總兵至親的人！所以末將就把他帶到開原來了?！?br/>　　
　　劉招孫說罷，揮手讓兩個家丁將牛錄額真松開，巴音布抬頭瞟了眼劉招孫，身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，趕緊又低下了頭。
　　
　　此時馬林情緒稍稍恢復(fù)，輕輕搖動手中的墨竹紙扇，又恢復(fù)了他儒將的姿態(tài)。他緩緩抬起頭，望向劉招孫，開口道：
　　
　　“老夫與你父親交情匪淺，算是過命的兄弟，說吧，你來開原想要什么？”
　　
　　劉招孫猛地站起身來，嚇的巴音布連連后退。
　　
　　“末將，要，在，開原屯田，我要把手下轉(zhuǎn)為軍戶！”
　　
　　馬林微微一怔，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好聽的笑話，轉(zhuǎn)憂為喜：
　　
　　“軍戶？沒聽錯吧？這年頭還有人想當軍戶！你是在渾江打仗打傻了吧？開原這里沒有多余的土地給你。即便是有，你也拿不到。你以為你帶來的那點兵夠干什么？送客！”
　　
　　馬林說罷，拂袖而去。臨走時狠狠瞪了巴音布一眼。
　　
　　“馬總兵，我們劉家拿不到，如果努爾哈赤來拿你給不給？他能殺你最愛的幼子，也能殺你其他兒子，當然還包括你！我知道，你和沈陽的那群遼鎮(zhèn)將官不同，你和韃子有著不共戴天之仇。所以我今日才來找你?！?br/>　　
　　馬林走到門口，聽見這話，忽然站住?；仡^看了眼這個小小守備，眼神頗為復(fù)雜。卻聽劉招孫接著說道：
　　
　　“巴音布只是送給馬總兵的小禮物，末將麾下足有三萬人馬，可以幫你守住開原。末將只要城北六萬畝拋荒地?！?br/>　　
　　劉招孫說到這里，停頓了一下，刻意強調(diào)道：
　　
　　“是租種！”
　　
　　馬林冷冷一笑：
　　
　　“劉綎手下才一萬五千個南兵，你還真是大言不慚！”
　　
　　“是末將新近招募的遼人，三萬是往少了說，四萬興許也是有的。”
　　
　　馬林不再說話，這幾日遼中的各種傳言他也聽到些，基本都是關(guān)于這個小小守備的。什么招魂啊，驅(qū)鬼啊，通過作法擊敗后金大軍。對這些鬼神之事，馬林向來是嗤之以鼻。不過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馬總兵這樣，睿智過人。
　　
　　現(xiàn)在追隨劉招孫的難民，保守估計超過五萬。在后金殘酷迫害下，苦難深重的遼人，已經(jīng)將這個橫空出世的小小把總當成他們的救星。
　　
　　隨著沈陽周圍難民的驟增，遼鎮(zhèn)將領(lǐng)也越發(fā)不滿。
　　
　　有人將劉招孫比作當年勾結(jié)蒙古禍亂宣大的白蓮教頭目羅廷璽、趙全等人，在他的蠱惑下，遼東良民可能會變成嘉靖年間豐州的白蓮教眾，危害甚于建奴。
　　
　　當然，現(xiàn)在劉招孫這個小小守備上不了臺面，也不值得言官御史老爺們?nèi)椲馈?br/>　　
　　李如柏部下們建議將劉招孫就地正法，免得韃子還沒來，他便利用薩滿教掀起一場類似嘉靖年間庚戍之變那樣的暴亂。
　　
　　這些天，馬林越發(fā)擔心開原城安危，他做不到像撫順駙馬李永芳那樣，一矢未發(fā)便開門投降，認賊作父。
　　
　　殺子之仇不能不報，他看不慣努爾哈赤在建州的所作所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