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和尚有些出乎意料:“會試在即,老衲還以為你會替那小郎君求個金榜題名呢。”
旬玙擺擺手說:“往日若用功讀了書,那腹中必有底氣。若平時便懈怠偷懶,菩薩也總不能直接將四書五經(jīng)塞進他肚里吧?”
旬玙捧著茶杯,一臉淡然地接著說道:“能不能考上,從來不是靠求神拜佛能決定的。只有付出的多少才能決定成績的高低。”
老和尚笑她:“小施主如今倒是又看得透了?那前幾年怎的就月月前來上香祈福呀?”
旬玙也不覺得打臉:“我求的不是神佛保佑,而是替自己求一個心安。”
當(dāng)人力無法解決一件事情的時候,將希望寄托于神佛雖然是一種逃避,但也確實是一種很好緩解內(nèi)心焦慮的方法。
旬玙就是在用這個方法,緩解自己的焦慮。
她說的坦白,老和尚聽了也不惱,這也是兩個人能成忘年交的原因。
喝了茶,旬玙就準(zhǔn)備走了,走之前她又去了一次擺放長明燈的大殿。
這也是她這幾年養(yǎng)成的習(xí)慣,那盞空的長明燈代表了她對現(xiàn)世家人的思念寄托,她總是會在走之前再去看看那盞燈,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家人一樣。
爸、媽、哥,你們在現(xiàn)代過得怎么樣?我來這里已經(jīng)六年了,不知道你們還會不會想起我。其實想不起我也好,這樣你們也不會一直傷心了。我在這里……過得還挺好,錦衣玉食的。你們不要擔(dān)心我。
就這樣吧,下個月我再來看你們。
盯著那盞長明燈默不作聲好一會兒,旬玙轉(zhuǎn)身離開護國寺,下山回府。
她走之后,一個窈窕的身影,鬼鬼祟祟地想要靠近長明殿,卻被守門的武僧?dāng)r下,只能憤憤的離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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會試當(dāng)天,旬玙全家出動,送旬樑去考場。
“不要緊張,慢慢來。”薊國公拍了拍長子的肩膀,當(dāng)年的稚子如今已跟他一般高了,“我兒苦讀十余年,不說寒窗,但也稱得上懸梁刺股。放輕松些,定能金榜題名。”
旬樑鄭重的點了點頭,但還是有些緊張的樣子。
旬玙也說了一句:“大哥,你知道什么東西是絕對不會背叛你的嗎?”
她這沒頭沒腦的話,倒是將旬樑的注意力稍稍岔開了一會兒:“什么?”
“是努力,你付出了多少,最終的成績就會是多少。”旬玙斬釘截鐵地說。
對沒有經(jīng)歷過心靈雞湯,和毒雞湯灌溉的古人來說,這句話聽來特別富有哲學(xué)。
旬樑一下子就有了點恍然大悟的感覺,肉眼可見的輕松了不少。
余下旬玙悄悄地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唾棄了一下自己,努力不會背叛自己,但夢想會啊。
更何況科舉跟應(yīng)試教育可不一樣,主考官的喜好占了很大的評分標(biāo)準(zhǔn),用這種瞎話誆騙你單純的哥哥,旬玙你的心都不會痛的嗎!
在心里自我反思了好一會兒,旬玙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真的不會心痛。
現(xiàn)在騙他總比他神經(jīng)緊繃的進考場,然后發(fā)揮失常的好吧?畢竟咱也不知道旬樑是不是那種平時牛批,一上考場就發(fā)揮失常的學(xué)霸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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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旬樑看起來是真的非常緊張了,不然以他平時的敏捷思維,怎么也不會信旬玙剛才的話。
會試不是童子試,背熟四書五經(jīng)就能按圖索驥填答案,卷答不如考官心意而被降等罷黜的不知何幾。
更別說還曾有會元在殿試的時候,直接被圣上降為同進士的先例。
一轉(zhuǎn)頭,看見旬楠在旁邊冷汗直冒,雙手還不停地揪自己的衣服,一副緊張的不行的樣子。
旬玙好奇發(fā)問:“你干嘛這么緊張?”
旬楠條件反射:“我沒緊張!”
“那你抖什么?”
旬楠想說我沒抖!但是被旬玙這話提醒后,他絕望的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竟然真的在抖……瞬間就哭喪了臉。
不是我上考場我都這樣了,真考了我不得被抬進去啊。
他這幅欲哭不哭的樣子,是旬玙沒怎么見過的,瞬間升起了強烈的好奇心和逗弄的心思。
“喏喏”旬玙對著旬楠發(fā)出了平時逗弄小動物的時候才會發(fā)出的聲音。
“你干嘛!”旬楠也是聽過這個聲音的,生氣極了。
“弟弟,你是不是在害怕呀。”旬玙不懷好意的說。
旬楠當(dāng)然是不可能承認(rèn)的,他死鴨子嘴硬:“旬樑進考場,我怕什么!”
旬玙“哈”的笑了一聲:“我可沒說你怕是因為大哥進考場,你這算不打自招嗎?”
說旬楠蠢是真的沒有任何疑意的,在旬玙眼里,這個弟弟真的是人蠢野心大。
如今連旬玙一句逗弄的話,都不知道該怎么回。
看他支吾了半天都不知道說什么,旬玙感慨地說了一句:“你可真是個弟弟。”
旬楠聽不懂這梗,但他能聽出旬玙是在嘲諷他,眉頭一豎就要生氣,卻被旬玙伸手拍了拍腦袋。
“行啦,沒什么好擔(dān)心的。不就是讀書嗎,我也不行呀。反正你若真要下場,那也得再等三年,這三年足夠鍛煉你了。”
旬玙這話不像以往,帶著嘲諷和看不起,旬楠感受著頭上那只手,恍惚間竟然感受到了旬玙難得的,作為姐姐的自覺。
但這份感觸沒能停留多久,原本輕柔安撫他的手,“啪”一下拍到了他的額頭上,好大一股勁兒。
“不過現(xiàn)在,你還是先回去好好讀書吧!別三年到了,你連童子試都考不過,哈哈哈哈!”
旬楠瞬間無能狂怒,國子監(jiān)的學(xué)生都是免童子試的,旬玙這話分明就是又在嘲笑他。
啊啊啊啊!氣死我了!
旬楠絞盡腦汁就像著要怎么回敬旬玙這話,但他越生氣,腦子就越是轉(zhuǎn)不動。無意間瞥到旁邊一個景象,他過都沒過腦子,直接脫口而出。
“二姐與其關(guān)心我三年后的事,還不如關(guān)心關(guān)心眼前自己的事,別三年后我考上了還趕上姐姐你娥皇女英的大喜事。”
話出口旬楠就知道自己失言了,懊惱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。
他有點擔(dān)心的看了眼旬玙,生怕這位嫡女被他戳到了肺管子,拿他撒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