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鎮(zhèn)的主街上新開了間面館,名字普通:老李面館。
這個在河邊拱橋擺攤近二十年的老字號在小鎮(zhèn)還是有不小名氣的,開業(yè)當天,面館里上下二十多張桌子坐了個滿滿堂堂,所幸李德有所準備,臨時雇了二個小年輕來幫忙,這才勉強撐過了頭日。
有著老顧客的底蘊,再加上聽聞新的年輕掌柜言談舒心,相貌堂堂,老李面館的生意一直都挺好的,比起擺攤,算是收入翻了個翻,每天晚上打烊后,李德就喜歡抽桿子旱煙,坐在對門的首張桌子前,瞇眼看著柜臺后撥弄算盤記賬的年輕人,聽著他最后報出來的銀子數(shù)量,只覺得一天的勞累也都舒緩了。
眨眼就過了三個月。
入秋了。
年輕掌柜靠墻而坐,單手捧著本泛黃書籍,有二人緩步走進,面容普通,身姿卻豐滿異常的美婦人雙手架在臺子上,托著那波瀾壯闊的胸口風景,笑瞇瞇的道:“戚小掌柜,沒看出來還是個讀書人呢。”
邊上的丫鬟怯生生的站在一旁。
戚望放下書本,笑道:“林姐姐見笑了,閑來無事看看雜書,哪里稱得上讀書人,您還是老樣子?二碗餛飩?”
美婦人隨意點頭,伸手拿起書本掃了掃,盡是些干澀難懂的專門術語和古怪圖案,看起來像是描述山上修煉者們的奇異之書,婦人倒未起疑,畢竟這種雜書山下多的是,難得是真出一個有修煉資質的人。
婦人看書,戚望則是看了一眼前大片的雪白溝壑,男人本性,雖然一觸即分,卻仍是被美婦人捕捉到,笑意濃郁,輕聲問道:“好看么?”
戚望無奈說道:“姐姐莫要玩笑了。”
美婦人笑的開懷,調笑道:“果真是個小子,面上的快些,姐姐可餓壞了。”
小臉微紅的丫鬟和美婦人找地坐下。
磕著瓜子從后廚走出來的李德看了一眼戚望記下的二碗餃子一眼,并未忙著回去下廚,而是大手搭在年輕人肩膀上,壞笑道:“戚望,要不就找個這樣的算了吧?這胭脂鋪的老板娘雖然年紀大了點,但好歹家財不菲,夠你努力半輩子了,人家這段時間隔三差五就跑過來瞅你,你怎樣有點表示唄。”
戚望翻了個白眼。
李德笑容古怪的往后廚走:“好好考慮。”
年輕掌柜揉了揉臉頰,低頭看書,卻一直能感受到不遠處那柔媚如水的視線時不時的就會停在他身上。
書名《異修雜錄》,是一本記載修煉之途上各種雜門、偏路支系的古籍,正常來說,這種書籍在修煉界內值不了幾個錢,就算是凡俗勢力都能搞到,但戚望這一本有所不同。
他上面不僅記載了這些信息,更重要的是,這本書里,竟然還有極其詳細的修煉方法!
表面上只有半指厚的異修雜錄,實際上蘊含的字數(shù)信息,就算把整棟屋子都拿書填滿都遠遠不夠存放的。
靈修、體修、丹師、武者、念者,控偶師、煉金術師……等等,諸如此類,萬千氣象。
此等珍貴之物,完全可以作為一個宗門、勢力或者山上王朝傳承綿延的根本,越是到修煉后期的詳細方法,就越珍貴,戚望手上這本,絕大多數(shù)都能達到入古門檻,寥寥幾種甚至能觸摸到化元,縱使放眼整個北域,也算是稀世珍寶。
如此也就罷了,可在這異修雜錄之上,有二脈,竟是完整的靈虛傳承。
念者。
控偶師。
十年前的余萬象,正是因為無意間在地攤尋得此物,一腳入門,隨后苦修其上的靈修、體修一脈,一路登天而上,方成北域妖才之名。
可以說,這本異修雜錄,是戚望的發(fā)跡之緣。
而此書的撰寫者,便名為余萬象。
一個早已在滾滾紅塵歷史中消亡,覓不得半點蹤跡的上古之人。
現(xiàn)在的戚望,只是一具靈力分身,只是一團能量,無法修煉,身體孱弱,脆弱不堪,可他這縷殘魂,卻會是決定他能否翻身的關鍵點。
當今天下,靈修為主,念者與體修各分余下一半,而類似控偶師這等偏門支系,準確來說,也可算為念者一脈。
籠統(tǒng)而言,天下修煉者不外乎修三樣。
修靈,吸納天地靈力,強化己身。
修體,錘煉體魄,力大無窮。
修念,發(fā)掘識海,刺激精神,以無形無色的磅礴念力主宰一切。
除此之外的各種旁系,丹師、陣師、符箓術士也好,化形者、變獸人,涅槃師也罷,但凡千萬支系,皆從其三大主脈衍變而成,各有千秋,獨樹一幟。
修靈與修體對戚望來說已經(jīng)不切實際,可修念一途,還有一線機會。
他如今便是看上了這門控偶師的行當。
以念力操控各式各樣的強橫傀儡、人偶,或是數(shù)量眾多的人海戰(zhàn)術,或是力量可怖,威勢滔天的單體人傀,在修煉界的歷史上,不是沒出現(xiàn)過低等級的控偶師掌控強橫人偶或者傀儡,輕松越階戰(zhàn)斗。
上古傳言中,更有控偶師孤身一人,殺上敵方勢力,以無窮無盡的傀儡傾覆一個萬人大宗。
如今少的不是愿意走這一脈的修煉者,而是詳細的修煉方法指引,或者說。
傳承。
修煉界的歷史上發(fā)生過太多次大變,許許多多的珍貴傳承、派系都在時間洪流中消散滅亡,只留下零星記載和傳說。
戚望在北域闖蕩十年,碰見的念者無窮無盡,但控偶師卻無雙手之數(shù),其中最強一人,也堪堪入古,非是天賦不夠,而是沒有后續(xù)修煉方法,只能獨自摸索,由此可見,他這一脈能詳細至靈虛的傳承,有何等珍貴。
修煉一途,凝核、聚嬰、入古,化元,直到成就巨擘,得道靈虛,這便是如今天下劃分力量的階層。
想著想著,便有二碗熱騰騰的混沌打亂了戚望的思緒,他伸手從李德手上接過木盤,走至二女桌前,笑言道:“餛飩來了,小心燙。”
小丫鬟紅撲撲著小臉小聲說了句謝謝,美婦人則是看似無意的接碗,實則在年輕人手背上輕抹揩油,眼神如絲:“戚小掌柜,要不坐下一起吃點吧。”
年輕人目不斜視,抽手回站,婉拒好意。
三十如狼,四十如虎,這坐地能吸土年紀的女人,招惹不起。
瞧得干凈利落的年輕人,美婦人難免有些幽怨,瞪了一眼柜臺后低頭的年輕人,像是泄憤般狠狠咬了口勺里的餛飩。
不識好歹的小屁孩。
只是很快,年輕掌柜便抬起頭,微微皺眉。
他看向門外。
有一匹高頭大馬通體赤黑,矯健壯碩,馬上翻身而下一人,走在前方的藍衫青年錦衣玉服,腰系鮮卑玉帶,紙扇敲打著掌心,笑瞇瞇的走進屋里:“林老板娘若不嫌棄,小生倒是可以作陪。”
開了一間胭脂鋪,在紅湖鎮(zhèn)也算富貴人家的林花妙此刻臉色微僵,那丫鬟更是身子一抖,不自覺往婦人處靠了靠,不外乎那些三三兩兩坐著的吃客們,都是面面相覷,無論身份地位,皆是神色畏懼忌憚。
這禍害怎么回來了?
哦,對了,現(xiàn)已入秋,青陽城的學府也該放假了。
戚望只是瞥了一眼那藍衫青年,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他身后那卑躬屈膝,一臉狗腿相的男子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