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安是秋天生的,八月底的生辰。及笄禮祁父祁母請了不少人來府上做客。包括祁家的叔叔伯伯、婆婆嬸嬸、在桐州的友人。
祁安跪坐在席上,等母親為自己把木簪換成一柄鑲寶石的金簪,聽鄉(xiāng)里長輩們的祝禱。
眼神茫然。
這就是及笄禮嗎?祁安看著眼前的熱鬧,回想起自己在莊子上度過的童年,那里沒有這樣干凈、寬闊的院落、沒有父母阿姊、沒有滿座賓客。只有小小一個院子,土墻、灰瓦,門總是吱呀吱呀的,和著灶臺里木柴燃燒噼里啪啦的聲音。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位搽胭脂的姑娘,誰家的女兒若是穿了鮮艷顏色的襖子,都能被羨慕上半天。祁安也很少有新衣服穿,因為奶娘說,京中來的物件,都給她存著做嫁妝。
奶娘總說,“咱們二姑娘,將來是要當官夫人的。”
祁安信了,總是盼著自己嫁人。等父親接她去京都,嫁給一位官爺,神采奕奕地做她的官夫人。
去“京都”的等待自然是化為了泡影,嫁作“官夫人”也更像是笑談——雖然毛家那位正在讀書,但入朝為官是以后的事情,現(xiàn)在還說不準。
從前種種恍如昨日,而今日的一切,更像是在夢中。
完成儀式,祁安回屋。
此時風已經有些涼了,中午日頭大,早晚卻要改厚些的被子。
屋門關著,窗戶也沒開,兩盞燈擺在桌子上,散發(fā)著幽幽的暖光。
祁宥正在屋里等她。
“阿姊怎么在這兒,我瞧前面熱鬧,許多沒見過的人呢?!?br/>
祁宥回道:“你沒見過,我便見過了?我也不熟,不愛摻和。就留母親在前面應付吧。”說著,拿起桌子上的瓜子來嗑。
率性。
知雪很有眼色地烹了新茶,端上前去。
祁安累了一天,坐到榻上,道:“也不知何故,母親竟請了這許多人來?!?br/>
別的家的姑娘,大辦及笄禮,是為了在及笄禮上展示一番,給女兒博個好親事??勺约旱挠H事是一早就說好了的,是毛家那個族親。
祁宥道:“母親的心思你還不明白嗎,她慣來愛張揚的。從前在京中,街上走兩步就能遇見個比爹大的官,沒地兒顯擺,娘早憋壞了。自我出嫁,你及笄就是頭一件大事,可不得好好操辦操辦?!?br/>
祁安憋笑:“母親這脾性,也就還有阿姊能說說她。”
祁宥嘆了口氣,道:“桐州說小不小,說大不大,及笄禮之后,想必人們都知道祁家還有一個頂頂被疼愛的二女兒,尚待字閨中。毛家那個族弟若是不趕快過來提親,怕你這親事,就不一定了?!?br/>
祁安不以為然:“有阿姊在毛家,這親事就折不了?!?br/>
祁宥在她屋里又偷了會兒閑,然后坐馬車回毛家了。
及笄禮的當晚,毛家那位族親的母親,就和祁母好好談了談,互換了庚帖,準備年底來使媒人提親。反應十分迅速。
“還是要請算命先生看一看的?!?br/>
“可不嘛?!?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