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雪下了又停,街道漸漸安靜了下來,偶爾從遠處傳來幾聲犬吠。
宋靜原眉眼低壓著,還沉浸在過去的回憶里,酒勁與委屈混雜在一起,眼眶很快就紅了。
空氣沉寂得可怕。
服務(wù)生拿著一個小禮盒過來,說是店里送給客人的圣誕節(jié)禮物。
陳硯接過禮物道了句謝,拆開盒子,用了金箔包裝的糖果,上面還畫了圣誕樹的圖案。
他拆了一顆,遞到宋靜原面前:“吃不吃?”
宋靜原搖了搖頭,他便把糖扔進自己嘴里,幾下咬碎,發(fā)出清脆的嘎嘣聲音。
檸檬味的,有點酸。
“宋靜原?!标惓幧焓秩ヌ南掳?強迫她和自己對視,看見她臉上的淚痕,眉心皺了下,淡聲問,“你哭什么?”
剛剛喝了涼酒,情緒又低落,宋靜原的喉嚨仿佛被人堵住,根本說不出話,只能支支吾吾地抽泣著,淚水不要錢似的往下砸,還有幾顆落在了陳硯的掌心。
他嘆氣,粗糲的指腹在她薄薄的眼皮字上輕蹭,淚珠被撫平,很快又涌出新的。
“被欺負了?”陳硯聲線放低,“還是遇見了什么不開心的事?”
宋靜原的眼眸輕輕顫了下,心中的最脆弱的那層薄紙被捅破,積攢了幾年的情緒都洶涌出來,淚珠大顆大顆滾落下來,肩膀也跟著抖。
聲音里染了哭腔,宋靜原嗚咽著說:“陳硯,你不能這么欺負我?!?br/>
不能仗著我喜歡你,你就說我傻。
陳硯愣了下,心里突然冒了股火出來,自己本來是被沈睿拉著過來找人的,現(xiàn)在他好心詢問她的情況,怎么又莫名其妙地被扣上欺負人的帽子了?
就因為他剛才回答那個問題?
可那特么是他隨口答的啊。
舌尖用力抵了下上顎,下頜線緊繃,如墨的眼底壓著,薄唇勾出一點冷淡的笑,想要破罐子破摔問問自己怎么就欺負她了,但下一秒,幾顆滾燙的淚水接連又砸在他的手上,像是火山口噴出的熔巖,灼燒著他的皮膚。
那雙紅腫的眼睛緊接著闖進他的視線里。
……
陳硯硬生生將話咽了下去,連帶著那點火氣也被滅的干干凈凈。
沉默兩秒,他擰著眉頭低下脖子,伸手繼續(xù)去擦她的淚,聲線低沉柔和,那是一種他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妥協(xié)——
“好好好,都是我的錯,都特么怪我,你別哭了成嗎?”
“我把我剛才的話都收回來?!标惓幪峙隽伺鏊哪橆a,“喜歡誰是自己的權(quán)利,一點都不傻?!?br/>
“別哭了。”陳硯的聲音里沾了點頹敗,“別人還以為我把你怎么了呢?!?br/>
宋靜原閉了眼,決堤的淚水終于被一點點止住,橙黃色燈光將兩個人的身影投影在白瓷地面上,兩道影兒貼的很近。
沉靜了五六分鐘,宋靜原咬了下唇,聲音蒼白無力:“陳硯?!?br/>
“嗯?”他揚眉,“怎么了?”
“你現(xiàn)在是不是很煩我?”
“怎么這么問?”
她吸了吸鼻子,細聲細氣:“你不是……最討厭女生哭嗎?”
陳硯眼神一定,將她臉上殘留的淚珠沾了去:“不討厭?!?br/>
“哦?!辈恢朗遣皇呛茸砹说脑?,她尾音拉的很長,顯得有些黏。
“回家嗎?”陳硯看了眼墻上的時鐘,快十點了。
“不想回?!彼戊o原搖頭,眼睛直直地看著他,又去叫他的名字,“陳硯?!?br/>
“嗯?”
“今天是平安夜?!?br/>
“所以呢?”
“所以——”她抓起一個易拉罐,用力將拉環(huán)拽開,有些迷糊地搖搖頭,“你陪我喝點酒?!?br/>
陳硯:“……”
這姑娘什么毛病,發(fā)泄夠了就開始喝酒。
“不陪?!彼读顺蹲旖?,語氣閑散,“你這酒量太差了?!?br/>
“誰說的?”宋靜原不服氣,仰頭灌了口酒,“你、你不許小瞧我。”
陳硯是真拿她沒轍了,順著她的話往下說:“不小瞧你,陪你喝行了不?”
“嗯?!彼戊o原用力點點頭。
陳硯向服務(wù)生要了幾瓶氣泡水,趁小姑娘不注意的時候,把她手里的酒換成了氣泡水,啤酒都堆在自己手邊,宋靜原醉的迷糊,倒也沒發(fā)現(xiàn)端倪。
“陳硯。”她手肘撐著下巴,突然覺得喝醉也不是一件壞事,平時明明和陳硯多說一句話都要反復(fù)斟酌思量,今天卻不知道哪來的勇氣,肆無忌憚地和他閑聊了起來,“聽同學說今晚有流星雨,寫完作業(yè)后我就一個人坐車去了北山上的觀光路,那里人好多……”
陳硯給自己重新開了罐酒,坐在她旁邊聽她念叨著,偶爾插話:“然后?看見了?”
“沒?!毙」媚锏穆曇粑?,“在那傻站了半個多小時,結(jié)果什么都沒看見,山上的風好大,吹得我直發(fā)抖,好在戴了你送給我的那條圍巾,不然要被凍死了……”
目光掃到那條灰色圍巾,陳硯扯了扯嘴角:“那你非要跑那里去干嘛?就為了看流星?許愿?”
“是呀?!彼戊o原抿了抿唇,腦袋埋得有些低,后來干脆偏頭躺在桌子上,盯著他立體凌厲的側(cè)臉看,“想許愿?!?br/>
“你有什么愿望???”
宋靜原摸了摸頭發(fā):“不能告訴你?!?br/>
陳硯笑了聲,沒想到這人都醉成這樣了,嘴還挺嚴。
“說出來就不靈了?!彼a充。
“你很信這些?”陳硯語氣閑散,指節(jié)拎起酒瓶喝了一口,喉結(jié)線性感突出,輪廓分明。
“也沒有很相信。”宋靜原壓了下眼眸,她有些困了,眼皮忍不住打架,聲音也越來越小,“但流星總歸是不多見的,萬一真的能實現(xiàn)呢?”
“宋靜原?!标惓幇阉~前貼著的一縷碎發(fā)撥開,慢條斯理地說,“要不然我給你當流星?有什么愿望和我說說?”
女孩的側(cè)顏很乖,像只安靜繾綣的貓,陳硯忍不住在她臉頰上捏了下,笑:“我可比流星靈驗多了?!?br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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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夜寒氣重,小酒館打了烊,路邊只剩下幾盞昏黃的路燈,人影在雪地上拉的很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