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合早上起來去找江莊主。那一套春曉劍她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總算是學(xué)完了,雨花莊其他的劍法江莊主不方便教她,不過每天跟江韶喂招,蘇合也能獲益不少。鑒于朱砂的要求,蘇合打算跟江莊主說一聲,這幾天就不去練劍了,先去把那胡旋舞學(xué)會了再說。
蘇合到的時候江莊主正在吃飯,江韶真的是風(fēng)雨無阻,每天早上跑一趟鎮(zhèn)上。蘇合雖然已經(jīng)吃過了,但聞著老字號的油茶香,又跟著吃了點。
江莊主吃過飯,逗蘇合,“聽說決明神醫(yī)終于允你診脈開方了?來,給我摸摸脈,回頭給我開服藥我試試。”
蘇合愣了下。經(jīng)過了昨天的事,蘇合不會再認(rèn)為信任理所當(dāng)然。這算是第一個主動找上她的病人吧?
蘇合抬起手,放在江莊主脈門上,心里忽然有點緊張。
江韶本來坐在桌邊面無表情地塞著早飯,此時也停下看了過來。
蘇合左手換右手,再右手換左手,深深地體會到了書到用時方恨少的苦楚。摸脈摸了很久,搜腸刮肚地在腦子里回想所有背過的醫(yī)書,又翻了翻師父給江莊主開的藥方。
江莊主經(jīng)脈脆的就像蛛絲,連決明都沒有太好的辦法,只能慢慢溫養(yǎng),蘇合這個目前只會背書的半吊子自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辦法,只能盯著師父的藥方,咂摸著其中的深意。
她沉默了太久,江莊主笑了,“生死有命,不必太在意。慢慢學(xué),也許我能等到你青出于藍(lán)的那一天。”
江韶轉(zhuǎn)過頭繼續(xù)吃包子。
蘇合撓撓頭,很是為自己的學(xué)藝不精感到羞愧。
吃完飯江莊主出去找人下棋去了,江韶收拾了碗盤,忽然低聲問蘇合:“我爹……的身體,還有沒有希望痊愈?”
平日里渾身鋒銳的少年,在問到父親病情的時候,眉梢眼角終究是帶了幾分惶然。
即使已經(jīng)有決明神醫(yī)了,明知她只是跟稻草,可是無可奈何的是時候,還是忍不住抓緊。那是一種哪怕多一根稻草都不愿放過的心情,蘇合忽然體會到了幾分。
“很難。”蘇合艱難地措辭,想要盡量說的委婉些,“江叔叔經(jīng)脈的傷是痼疾,又一直沒有持續(xù)的調(diào)養(yǎng),想要恢復(fù),很難。不過堅持溫養(yǎng),只要不與人動武,短期內(nèi)無大礙。”
短期內(nèi)無大礙,不過終究隨著人自然的衰老,脆弱的經(jīng)脈會再難支撐下去。那樣的話,輕則全身癱瘓,重則沒有命了。
“有沒有……有沒有更好的藥材?或者偏方?”這話當(dāng)然也曾問過決明神醫(yī),可是江韶終歸是忍不住再問一遍。
江湖中也曾有過或真或假的能夠起死回生的藥的傳說,蘇合想了想,還是搖了搖頭,“那些傳聞大多不可考證。沒有包治百病的藥,即使能找到那些傳說中能起死回生的藥,也依然還要對癥才有效。”
江韶垂眸,沉默了片刻,很快收拾了情緒,說:“我們練劍吧。”
江韶一絲不茍地跟蘇合喂招。練完劍之后,蘇合說了這幾天不過來練劍的事情。
江韶猶豫了下,問:“蘇合,能不能借我些醫(yī)書看看?”
然而不等蘇合回答,江韶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,他搖了搖頭,聲音略有些低落,“不必了,是我沒想清楚。”
他爹的病,尤其是一個外行臨時抱佛腳看幾本醫(yī)書就可以解決的。
蘇合安慰他,“我?guī)煾敢欢〞苡眯尼t(yī)治江叔叔的,你放心。”
江韶點了點頭。
蘇合走出院子,回頭看見江韶又開始在練劍,帶著一種旁若無人的專注。
蘇合忽然覺得有點羞愧,她雖然一直踏踏實實的在努力,但其實,是可以更努力一些的。
學(xué)了十天,把胡旋舞學(xué)完了,蘇合去探望江莊主,看到江韶又在院子里練劍。
江韶在練漫天花雨劍法中的“春回大地”,只此一招,來來回回的重復(fù),不斷地調(diào)整出劍的角度和力度。
在蘇合來之前,他已經(jīng)不知道把這一招重復(fù)了多少遍,在蘇合來之后,他又練習(xí)了不知道多少遍,專注到?jīng)]有察覺多了一個觀眾。
千錘百煉,方成大器。學(xué)一套劍法容易,可是這樣枯燥乏味地一招一招不斷錘煉,沒有幾人能堅持下來。
蘇合站在院子門口,不知不覺地看了兩個時辰,而江韶就這樣專注地練了兩個時辰。
練到暮色四合,江韶依然不太滿意這一招,收劍回鞘,活動了一下酸脹的肌肉,回過頭來,才看到站在院子門口的小姑娘。
“蘇合,什么時候來的?”江韶英俊的眉眼微微柔和了些,連自己都沒察覺到什么時候?qū)@個一開始看不順眼的小姑娘已經(jīng)完全沒了敵意。
“我……”蘇合愣了下,才意識到自己就這樣大大咧咧地看人家練家族絕學(xué)練了一下午,有點偷師的嫌疑。
蘇合有點不好意思地?fù)狭藫项^,“我不是故意看你練劍的,就是……就是覺得,你不嫌枯燥嗎?”
江韶沉默了片刻,想了想才說:“是很枯燥。只是不積跬步,無以至千里。如果劍道的巔峰是一條路的終點,普通人可能走的慢些,天才或許走的快些,但不論快慢,終歸是需要花足夠的時間才能走到終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