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炷香燒完。
鄰居們唏噓著都散了。
……
王里長一聲長嘆,心想這孩子又是個苦命的種,也沒了指望,當(dāng)天的午飯便把那根蔥和雞蛋拌入鐵鍋炒成了菜;把那米糠入水浸泡,燒成了糙米粥;把那一撮土撒在了門檻前,把那塊土爛的青石塊摔入了大東溝。
這些事辦完之后,王里長看著屋外,緩緩地舒了口氣,嘆道:“我這瞎字也不識得幾個,總也該給起個名姓。也罷,也罷,省得我耗費心思再去查老歷,解五行,盤輩分,你喜歡石頭塊子,你抱起那塊青石頭,你就叫‘大石頭’吧!”
孩子的隨名便叫“大石頭”。希望長大后的他,能夠人如其名,像石頭一般堅韌,堅強(qiáng),堅毅,不懼外邪。
久而久之,人們在名前加了姓,就叫“王大石頭”,說說傳傳,等長成人后,就叫成“王大石”了。
古安寨村頭上有一位老千歲,已近杖朝之年,算是村上王氏家族老尊長,他聽說了“摸歲”之事,拄著藜杖找來了王里長家,怒氣橫橫,罵道:“此事滑稽,此事滑稽,褻瀆典章禮規(guī)!給他準(zhǔn)備好好的桌四件不摸,卻獨獨抱著桌案外的青石頭不放,這成何體統(tǒng),成何體統(tǒng)?且不去摸那狗屁驢糞?”用藜杖指著王里長的腦門,責(zé)道:“你也是一村的里長,怎么管教的破娃子,這等離譜怪誕之事若是傳揚出去,免不得人家用手指戳咱的脊梁,這豈不是把古安寨村子的臉往屎坑里悶!你真是瞎了眼揀了這只狗駒子,你看他賊眉鼠眼,料是抓雞販狗、不成大氣的相!嘿——哼——真不知是哪道上來討你的債!這孩子在成人禮之前要好生修理,若如此等壞了規(guī)矩,雞犬焉可升天!”
王里長被罵得一聲不吭,陪著笑臉?biāo)妥呃锨q。
老千歲踏出門口前,又撂下一句話說:“你雖是里長,卻再也不見里長的樣子,你那股鋪路架橋的勁頭哪里去了,你咋不花費些心思把孩子修理修理?——這娃子損你不小,你若修理不好這野娃子,古安寨村絕不為他入村譜,王氏宗廟固也不能容他!”
……
王里長如今是廢柴老草,無能無用,他自己算是徹底地認(rèn)命了,但是他把所有的期望寄托在了孩子身上,他覺得這孩子長大后可成氣候,不過,通過草蓬老人的測算和“摸歲”才知道也是個苦命的種根,耕田堆土的料子……
當(dāng)王大石剛滿八歲的時候,便如草篷老人所說,臉上起了毒瘡……
王里長想想續(xù)弦啞巴媳婦的死,想想王大石臉上的毒疥瘡……他不再懷疑草蓬老人的測算,便一心想再見草蓬老人一面,探問個究竟,或是尋求個破解的法子。
恰逢一個連雨夜的日頭,王里長又在橋頭碰到了草篷老人,這次,他特意沽酒燒菜,請他到家中做客敘閑。當(dāng)提到孩子臉上毒瘡之時,草篷老人說:“這毒瘡是暗記,上世不行好事,造孽傳當(dāng)代。唉——天根天生不好,需現(xiàn)世的積累與造化,否則命道多劫難!唉——天意若是如此……唉,唉——等哪天毒瘡祛除了,孩子的運道或許好一些,但是,但是,唉——這命途,一波一折啊……唉——希望毒瘡祛除了,或許命道能有稍許轉(zhuǎn)機(jī)吧!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