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泰手上鮮血滴答滑落,他一把扶住李世民奪過了橫刀,冷冷看了李承乾一眼。
歷史從今天開始進入岔道,前世李世民從未對李承乾如此嚴厲,這貨依然要提兵造反。
今天受此刺激和驚嚇,他鋌而走險的同時,會不會再度對自己出手?
安全問題是時候提上日程了,魏王府養(yǎng)一幫文士,打打殺殺卻沒有專業(yè)人才,回頭可得上點心。
李承乾大呼道:“本宮為何要走!
我就站在這里讓父皇一刀砍死我,這就省了大家的心思。
李泰,你這個偽君子,誰要你假惺惺擋刀!
父皇這一刀沒有砍死我,你明明很難受,還要抓著砍你對頭的刀子!
哈哈哈哈!
你哪怕恨我入骨,可依舊只能跟上回一樣護著我,很難受吧?”
高士廉氣得跺足不已,這個蠢貨,作死也不是你這般玩法。
今日太子徹底捅破窗戶紙,當著二十四臣的面公然叫囂兩狗相爭,將東宮和魏王府那點破事兒大白于天下。
如今之勢,魏王德干才學乃至胸襟氣度,幾乎交出了一份儲君的完美答卷。
在昆侖居事件之前,皇帝的選項較多。
督促太子回頭是岸,抱定太子繼承大統(tǒng)的心思毫不動搖,這是一個選項。
嚴加培養(yǎng)晉王,若他日太子實在不堪,晉王也是一個聊勝于無的備選。
相反,李泰的形勢看似烈火烹油如日中天,實則上位的機會最小。
皇帝通過玄武門起家,他打開了爭斗和血腥上位的魔盒,卻要嚴防死守后代效仿,以免皇位代代傳承于血雨腥風。
如果李泰通過斗夸承乾上位,即便沒有發(fā)生流血事件,其本質與玄武門也別無二致。
這,便是太子從前萬般荒唐失德,哪怕發(fā)展到刺殺老師的地步,而東宮之位依然穩(wěn)固的秘密。
奈何謀事在人成事在天,太子在昆侖居公然殺李泰的舉動人神共憤,已經將回頭是岸這條路斬斷。
皇帝給他一年時間禁足,是給各方緩和的準備,同時也是觀察李泰后續(xù)表現,以及李治的潛力。
在高士廉、魏征、房玄齡這些大??磥?,皇帝看似隨意的落子,卻不會有一步多余的閑棋。
李泰主動請求撫養(yǎng)晉王和小公主,李世民就坡下驢答應了請求,便是踏出觀察晉王的第一步。
晉王從小養(yǎng)在深宮,皇帝要看看這個親自培養(yǎng)的小兒子,離開自己以后能有幾分成色。
把李泰和李治放到一起,固然有天家親情的考慮,最根本的目的卻是對比觀察兩個兒子。
事實證明,李泰不斷刷新著一個完美儲君的高度。
今日一場大比,李泰無論文才武略、心胸氣度,以及治國安邦的見識,堪稱無可挑剔。
眾臣仿佛看見了當年的秦王王者歸來。
而晉王,在明德門事件中,已經充分證明了他逍遙王的深厚潛力。
至此,晉王也在皇帝的儲君名單上悄然劃落。
眾臣不由心疼皇帝,好好的三道選擇題,現在成了只有唯一答案的填空題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皇帝和各方門閥不是瞎子。
與皇帝而言,若江山交給魏王,大唐在他百年后就能夠延續(xù)貞觀之治,乃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。
對門閥們來說,魏王表現出的開拓意識和能力,能夠讓各家的利益得到鞏固和提升,這就是他們想要的完美的帝國繼承人。
唐初的門閥,其負面作用不可謂不小,但其積極作用同樣不可忽視。
因為府兵制的施行,大唐耕戰(zhàn)一體。
關隴集團因為掌握著土地和兵員,這個集團要獲得榮譽和利益,首要乃至唯一的途徑,便是不斷對外發(fā)動戰(zhàn)爭。
唐初擴張欲望和戰(zhàn)力強悍無比,因為打仗能夠獲得實實在在的利益。
而山東新貴集團,原本是筆桿子的代表,對于軍隊的掌控并不強。
隨著李世民壓制關隴集團,轉而扶植新山東集團的施行,新山東集團漸漸也開始掌握兵權,比如李勣、程咬金便是杰出代表。
新山東集團崛起后,在府兵制的國策之下,其表現出的擴張欲望比關隴集團只強不弱。
這就帶來一個問題,關隴和新山東兩大集團,當兩者總體利益訴求合流以后,整個大唐便化身成為準軍國集團。
整個帝國充斥著躁動、侵略、擴張的強悍基因,與德意志第二帝國別無二致。
關隴集團和新山東集團的軍事貴族們,便成為了大唐的容克貴族集團。
若大唐雄主當政,將對外擴張定為國策,那么兩方勢力就能和衷共濟,擰成一股繩共同為大唐開疆拓土。
若大唐國主暗弱,帝國從擴張變得內斂,兩個集團就會彼此撕咬。
道理很簡單,不能做大蛋糕,大家就只能搶蛋糕。
軍事貴族集團的基因,決定了他們要選擇的皇帝,必須是一個能夠帶領他們開疆拓土,不斷為他們帶來勝利和利益的雄主。
這就是為何原本歷史上,即便李治這個公認的懦弱皇帝上位,唐軍照樣打得周邊國家滿臉桃花開的根本原因。
李治不能領導軍貴集團,朝政也不能徹底掌控,因此軍貴集團在推著他,或者綁架他前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