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萬得滿山轉游中,不走現成的大路,專找羊腸小道走,不在南坡轉,一門心思的在北坡溜。不知不覺間,走進了一片摟抱粗的大松林。松樹下,積滿很厚的松針,下層已腐爛,暄暄的,軟軟的,發(fā)出一種腐化而清新的味道。往上看,每棵樹都高約四丈多,樹桿筆直,很少有枝杈,樹頭如蓋,相互間象是牽手,象是挽臂,更象是擁抱和親昵。羊腸小道漸漸寬了起來,順道走下去,就來到了知了寺的大門前。
劉萬得在知了寺前停住了腳步,仔細觀看。門前兩側各有兩棵二人合抱粗的皇蔭古槐,一個大鐘就吊掛在右側第一棵皇蔭古槐樹上。進門有九級臺階。從外向里看,殿堂和房舍一律青磚灰瓦。
拾級而上,進到院內。前院和后院內各有八棵古松,甬道兩旁各四棵。整個道觀古樸尊肅。劉萬得正在聚精會神的邊走邊看,一位小道人迎面走來,一聲:“小道恭迎施主。”把劉萬得嚇了一跳,忙還禮說:“對不起,打擾了”。小道說:“想不到你還挺懂禮數,你是慕名而來呀,還是聽說什么啦,特意過來的?”劉萬得聽小道士說話話中驕傲和得意的意思很濃,就有意氣他一句:“我是采藥的,我老在這山上轉,我咋不知道有這么個地方?我說小老道,這是啥地方?干啥的?”小道士沒想到和自己歲數相當的來人,這么小看他心中至高無上的知了寺,就很不滿意的說:“道長說,今天有一位施主要到知了寺來,沒想到真施主沒接著,接著一個啥也不知,啥也不懂的,唉,白費半天心思了。”劉萬得見小道士的口氣一點都沒有變,也就趕起了話:“什么真施主假施主的,我轉了半天,就看見兔子了,別的啥也沒看著。”小道士聽出了來人話中有不好的意思了,就改口說,“道長讓我接一位施主,是你不是你,也請你跟我見見道長,好嗎?”“我見道長干嘛呀,我又不想求他不想借他的。”小道士有些生氣的說:“呀,真是的,要不是道長說接個施主,我才不跟你說這個呢,真是啥也不懂,你知道我們道長是啥人哪?平時有多少有權有錢有勢的人急著找他見他的,你不見拉倒,我還接人兒去。”劉萬得這回聽出意思來了,忙改口說:“小師傅,你別生氣,我剛才和你說著玩呢,就麻煩你帶我找道長去吧。”小道士見再無別人,就只得帶他去了后院。
在后院的正殿中,道長正在打坐,香煙繚繞,鈴鐘悅耳。小道士不敢打擾,站立等候,示意劉萬得不要走動,不要說話。到了這陣子,出于禮貌,劉萬得也不敢造次,在外靜候。左等右也等,鈴鐘依舊響。等得日過三竿,等到天過正午,等得劉萬得站也不是,坐也不是。走,將失掉禮數,等?還要等多久?
劉萬得看看身旁的小道士,小道士站如松立,心無雜念,眼無他物,神凝似冰,耳靜無風。看到小道士的模樣,劉萬得豁然靈動,偶得感悟。心志一清,意念立轉。煩躁逃離五臟六腑,埋怨不滿煙消云散,熱蒸汗涌頓覺收斂,尊崇敬重之情悠然而生。他學著小道士,含胸收腑,兩手下垂,頭微低,眼微瞇,靈回腦海,神歸心位。就這樣等下去,等到日影西斜,等到夕陽晚照,等到一抹紅霞。這時的劉萬得,你從外形上看他,人已如木樁入地,可他的精神世界確倍覺清新。這時的劉萬得,正陶醉在魂覺九天闊,心如大海平的從未有過的精神享受之中。
鈴鐘之聲不響了。一個身影輕如飄葉般出了殿門,一聲:“施主,讓您久等了,”使劉萬得如夢方醒,忙雙手合掌,可一時不知說什么好,一句:“大師安好”脫口而出,道長看了一眼劉萬得說:“謝過。”緊接著問了句:“施主找我嗎?”劉萬得一時不知如何回答,說是吧,有違心愿,自己真的不是來找大師的,自己對這里的一切,本來就一無所知,只是無意間走進了寺院的大門,又遇見小道士說,他在等一個人,又拉自己來見大師。說不是吧,這恭恭敬敬地站了一整天,一口飯沒吃,一口水沒喝,又是在干什么?大師在問呢,得回個話呀,倉促間回了一句:“順便看看。”聽劉萬得回答了這么一句,小道士大感意外,忙接住話頭說:“施主,您都等了一天了。”知了大師輕輕的應了一聲:“哦”然后說到:“施主請回吧,如有不便,可在寺中過夜。”說完就又飄也似的走了。知了大師走后,小道士對劉萬得說:“施主,你咋這么說呢?都等了一天了,大師今天又剛好清靜,多不容易呀!”在這功夫,劉萬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,言不由衷,主意不定,話已出口,大師已走,就只得只身離開了知了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