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多謝娘子?!崩盍钤聹芈暤乐x,只是舉止上依舊充滿戒備,畢竟深山中鮮有人家,也不知這少女是非草莽。
“舉手之勞?!鄙倥⑽㈩h首,收起弓便向山豬走去,方才那箭只刺穿山豬后蹄,尚未奪其性命,僅是讓它無法前行。上官婉兒靜靜看著,還想這少女實(shí)屬心善,都不忍奪那牲畜性命,卻沒想下一剎那,便見著少女從腰間抽出一柄大刀,狠狠向山豬刺了過去。
情勢之快,竟將未曾見過血腥的上官婉兒駭?shù)靡惑@,“??!”
李令月忙將上官婉兒攬入懷里,替她遮住眸子。少女見此,似是牽住心頭的哪根心弦,她忽而止了手,溫聲問道:“她可是令妹?”
這話自是問的李令月,上官婉兒不由羞赧起來,她明明比李令月大,卻凈做些惹人恥笑的事,害得他人都以為她是李令月的妹妹了。
李令月聽著也有些發(fā)怔,笑著搖了搖頭,她放開遮住婉兒的手,回答道:“這是拙荊?!?br/>
上官婉兒責(zé)怪地瞥她一眼,那少女卻也輕聲笑了起來,“娘子莫要打趣我,我雖才疏學(xué)淺,卻也知曉這男裝并非只有郎君可穿?!?br/>
上官婉兒聽后更是自慚形穢,李令月卻覺這女子有些來頭,饒有興致地問道:“哦?娘子倒是好眼力,不知如何稱呼?”
“鄉(xiāng)野村婦罷了,不足貴人惦記。”少女瞥了眼李令月受傷的腳踝,關(guān)切道,“此地少有人煙,若是貴人不嫌棄,不如來我寒舍,我屋內(nèi)存著些草藥,正好供貴人敷治?!?br/>
李令月看了眼上官婉兒,見對方未有頗詞,便應(yīng)了下來,“如此,便勞煩娘子了。哦,對了,這是家姐,她素來心善,見不得鮮血?!?br/>
上官婉兒低頭莞爾,心道:想不到都這個時候了,她還顧著我的面子。心中又是溢滿了感激之情。
少女聽后,卻也是略顯踟躕,對著二人尷尬地笑了笑,“實(shí)屬抱歉,為了這幾日的吃食,還是要污一下兩位的眼?!痹捯粢宦?,她便屈下身子,雙手一拖,就將那頭山豬抗到了肩上。
如此蠻力,倒是讓李令月二人大吃一驚。
“倒真是一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?!鄙瞎偻駜盒χ澰S。
李令月的眸里也現(xiàn)出了笑意,會彎弓,有蠻力,這女子確是一個可塑之才。她點(diǎn)點(diǎn)頭,也附和起來,“是啊?!?br/>
兩人隨著女子一路南行,不過須臾便來到一間茅屋旁。
“這里就是寒舍了?!迸訉⑸截i擲在地上,整了整衣衫,這才推門走了進(jìn)去,“凝兒,家里來客人了,過來迎一下?!?br/>
李令月兩人隨著女子踏入屋內(nèi),卻發(fā)覺內(nèi)間比外在更顯簡陋,不過左一堆茅草,右一堆茅草罷了。除此之外,屋內(nèi)還有一個孩童,孩童背對著她們,她們看不清女童的臉,卻能看到她衣服上滿滿的皆是補(bǔ)丁。原本孩童正趴在茅草上,持著樹枝在泥土上練字,聽到女子喚她,她連忙置下樹枝,站起身,對著兩人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,“兩位姐姐好?!?br/>
倒是個知禮節(jié)的小姑娘。李令月更是覺得這兩人并非出身鄉(xiāng)野,她輕撫了撫小姑娘的頭,那小姑娘便又引著李令月到茅草堆上坐下,一路之上亦是注重禮節(jié),未曾觸碰兩人。
李令月順著上官婉兒的攙扶坐下,心中感慨:自己上輩子出行極其講究,如今坐在草堆上卻也覺得沒有甚么。果然是人活一世,對身外事的在乎都少了。她輕輕笑笑,對著那小姑娘道:“好個清秀可人的小娘子。姐姐要怎么稱呼你呢?”
“姐姐,我姓蘇,叫……”小姑娘年紀(jì)尚小,沒有警惕心,可她方一開口,女子便拿著草藥走了過來,“凝兒不是在練字么?回去繼續(xù)練吧?!庇謱χ盍钤露说溃骸百F人,我來幫你施藥?!?br/>
“有勞。”李令月輕輕頷首,心里卻對那個蘇字好奇起來,她記得上輩子同門客閑聊時,曾聽他們感慨,說蘇定方蘇老將軍家中子嗣多薄命,兒子在戰(zhàn)役上逝了,剩下三個孫女卻也有兩個被人拋尸到了荒野。當(dāng)時那些人還說,這兩個孫女出身不好,并非是正室所出,生母不過是平康坊里的一個妓|女。此番受災(zāi),沒準(zhǔn)是得了主母的忌。
姓蘇,莫非這兩人便是蘇老將軍家的兩個庶孫女?正思忖著,她卻又見著上官婉兒屈身蹲在了自己身旁,不由疑惑道:“婉兒,這是作甚?”
“幫你敷藥?!鄙瞎偻駜禾痤^,微微一笑,那笑容便如春風(fēng)一般拂入了李令月的心田。李令月年少時也因貪玩負(fù)過傷,只是被上官婉兒這般溫柔地照拂著,卻還是頭一次。初次領(lǐng)略,她倒也不禁靦腆起來,“那……就勞煩姐姐了?!?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