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
吳三木一離開韓起茂的會客室,那個跟著馬九旺出去辦事的稅警就進來了。立正敬禮之后說:“報告旅長,沒有發(fā)現(xiàn)異常,劉掌柜和吳掌柜都用了印。”
韓起茂問:“劉元柱看見通知沒有說啥?”
稅警說:“是馬營長要劉掌柜理解、配合工作,劉掌柜很痛快地答應(yīng)了。”
韓起茂像是自言自語,又像是說給稅警聽:“不應(yīng)該呀,拿了他的市場經(jīng)管權(quán),就是斷了一條財路,劉元柱很痛快地答應(yīng)了,這是正常的表現(xiàn)嗎,是為啥呢。”
“還是不對,你把經(jīng)過仔細說一遍。”韓起茂對稅警說。
稅警把馬九旺他們?nèi)藦倪M劉家門到劉元柱送出街門的每個細節(jié)講完,韓起茂又追問:“到管家那兒用印是馬營長讓你們跟過去的。”
稅警回答:“是,可能馬營長怕管家那邊。”
“閉嘴,誰讓你說啥可能了,你們出去馬營長和劉掌柜單獨在一起嗎,時間多久?”
稅警一楞,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,回答說:“回旅長的話,是單獨在一起,時間不長,管事用印時只把通知看了一眼,就蓋上了印,噢對了劉元柱也只掃了一眼。”
韓起茂表情嚴肅地說:“說了半天就這點有用,兩個人都只看一眼,說明人家已提前知道了通知上的內(nèi)容,不用多看。特訓(xùn)班咋學(xué)的,還有啥細節(jié)?”
稅警想了一下說:“劉元柱在我和馬勤務(wù)出去時,臉繃的很緊,我們進來時他臉上有笑容,對了,開始他坐在桌子旁邊,我們回來他坐在馬營長身邊的椅子上。”
韓起茂發(fā)怒了:“馬福壽,這就是你說的無異常,啊,混蛋東西,這才是最重要的,你們不在時兩個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,說明人家很熟了,而且說的事也不是交出市場這樣堵心窩子的事,馬九旺總共就見了劉元柱兩次,熟的能坐到一起說笑,而且說的是對他們自己有利的事知道不知道。”
韓起茂停頓一下繼續(xù)說:“特訓(xùn)班你的表現(xiàn)最好,我才把你放在最重要的地方,你如此不用心思,連馬九旺私下里接觸劉元柱這么重要的事都沒有發(fā)現(xiàn),是不是讓幾塊錢兒蒙住了眼睛,堵住了心眼。……。”
韓起茂訓(xùn)斥完了,語氣變的很柔和,:“馬福壽,你現(xiàn)在的軍職是正排級,低了點,我已經(jīng)計劃在厘金局成立稅務(wù)稽查處,你任處長,正連級,王團長明天就會去宣布任命,回去吧,接受教訓(xùn),好生用心,我不會虧待你的。”
馬福壽走后,韓起茂拿出筆記本,找到了寫有劉元柱的頁面上作了記錄,又翻到寫有馬九旺的頁面上,在名字后劃了個問號。
他坐在那里半天沒動,有一個問題他沒想明白:劉元柱是怎么事先知道他要拿回市場經(jīng)管權(quán)的,吳三木會說出去嗎,肯定不會,文件是自己起草、機要室打印的,機要室四個人是精心挑選的,泄露的可能性不大,但也要查。
劉元柱為啥表現(xiàn)的滿不在乎,一定是有了防范手段,會是啥手段,針對誰呢,吳三木、還是他韓起茂,也可能兩人都有,吳三木、市場,這幾個字從他腦子里蹦出來的時候,韓起茂豁然開朗,自己在許多場合都表達過對市場經(jīng)管費低、稅收少不滿,加上近幾日吳三木刮的風(fēng),就會驚動劉元柱,商戰(zhàn)經(jīng)驗豐富的劉元柱意識到了市場上的這股風(fēng)后面跟著的是什么雨。劉元柱一定布好了局,才表現(xiàn)的很配合,這得通知吳三木,一看天晚了,就想明天一早叫吳三木來。
韓起茂在部隊基層安插特勤人員,用于掌握軍官的情況和部隊的動態(tài),是軍中公開的秘密,只是這些經(jīng)過特訓(xùn)班訓(xùn)練的特務(wù)隱藏的很深,很少暴露,就是有個別人識破了也心照不宣,馬九旺對此也有所防范,但還是百密一疏。
劉元柱曾經(jīng)也說過韓起茂心思縝密,但既沒有官場經(jīng)驗、軍旅生涯,又對韓起茂沒有深入的了解,他哪能料到自己幾個細小的動作、表情讓韓起茂看出破綻,起了疑心,為他的謀劃帶來了無窮無盡的麻煩。
起床號響起來的時候,韓起茂已經(jīng)和警衛(wèi)小馬出完早操回到客廳,小馬要準備洗臉水,韓起茂說:“我自己來,你去叫吳三木來見我。”
早飯還沒上來,吳三木和小馬就進了客廳,韓起茂橫著臉說:“吳掌柜,市場交給你后,劉元柱所有的動靜你都要關(guān)注,他肯定會有手段,你前幾天刮風(fēng)已驚動了他,咋弄你自己想辦法,我警告你,影響了現(xiàn)在的穩(wěn)定秩序我拿你是問,叫你來就這事,去做應(yīng)對準備吧。”
吳三木忙回答:“是。”
韓起茂想到了劉元柱會采用手段,卻搞不清是啥手段,也沒有反制的辦法,說到底是不懂經(jīng)商,只好讓吳三木去應(yīng)對。
大倉李管事回來了,帶來了五萬大洋的皮貨,周吉得到了消息去見劉元柱,周吉說:“東家,他們?nèi)霂熳鲑~只需一天時間,現(xiàn)在皮貨價格虛高,有價無貨,吳三木定會立馬開倉。”
“明天開倉出售,”劉元柱下達了指令。
吳三木帶著老三親自到了大倉,要李管事趕緊入庫,做完賬就開倉售貨。
已經(jīng)晚了。
劉家在市場的倉庫開倉出售皮貨,價格是當日市價的一半,客商們被吊了這么多天,又擔心價格再上漲,就三三兩兩到劉家?guī)旆楷F(xiàn)買或者預(yù)訂。
吳三木聽到消息,立刻親自到劉家倉庫去看了一下,看到客商不多,皮貨遠遠超出了大倉的存量。吳三木陰著臉回來,給李管事說:“開倉吧,也半價,毛利還有三成以上。”
吳三木心里把劉元柱祖宗八代問候遍了,卻又搞不清,這就是劉元柱的手段嗎,放著錢不賺,自己降價而且腰斬,這不是自殺嗎。
一天過去了,市場在穩(wěn)定的運行。
第二天,大倉掛出了和前一天一樣的售價,劉家倉庫掛了比大倉低一成的價格,就這樣,皮貨價格天天下跌,總是大倉出價,劉家倉庫低一成掛牌,客商慢慢回流,市場交易漸漸的活躍起來。
信息傳到韓起茂那里,韓旅長看不懂了,這劉元柱要干啥吶,賠錢賺吆喝呵,他判斷不出劉元柱目的何在。小商戶們更是狠不得把劉元柱活吃了,卻一點辦法也沒有。
羅望他們在天麻麻亮的時候進了甘州城,把貨直接卸到了廠房里,當天就開始安裝,拉車的老楊已經(jīng)上工,連同周管事帶著四個人,一起跟技術(shù)人員學(xué)著安裝機器,劉元柱也經(jīng)常過來查看,每次都是魏寶陪著,魏寶從蘭州回來就一直緊跟劉元柱,擔任保鏢,劉元柱也當心有人下黑手。羅望更是和兩個技術(shù)人員同吃同住,第一天他是打下手,第二天就開始獨自安裝了。
羅望不敢慢待廠家技術(shù)人員,和兩位同住在關(guān)家的順來旅店,那兒條件好,到廠房距離可就遠了,一個在城南,一個在城北,要橫穿甘州城,羅望的腳踏車派上了用場。每天早晚,三人騎車橫穿甘州城,往返在甘州的大街上,最先關(guān)注這三個人、三輛車的是公學(xué)學(xué)生。
年輕人對新鮮事物總是很敏感,何況是有文化的年輕人,上得起公學(xué)的年輕人家庭條件都不差。
這天收工,羅望和兩個技術(shù)人員騎車回住處,路過公學(xué)門口,正好放學(xué),十幾個男學(xué)生攔住他們,好奇地問這問那,三個人還讓別人扶著騎了上去。兩個技術(shù)人員要制止,羅望笑著搖了搖頭。學(xué)生玩夠了,就有人提出買這三輛車,羅望告訴他們,要買準備好五十個大洋到北關(guān)達盛昌,那兒能買到。
九輛腳踏車早上一個時辰不到就賣完了,羅望告訴沒買到的人,半個月內(nèi)就有新車來,到時在公學(xué)門口會貼告示,大家看到告示再來買,把周管事和其他人驚的目瞪口呆。
羅望放下手頭的活,到了劉家,在書房見到劉元柱,行禮問好后說:“大掌柜,我準備做一筆腳踏車的生意,蘭州零售價二十大洋,我?guī)淼膸纵v以五十塊賣的,第一批貨先進一百輛。”
等羅望說完,劉元柱笑容滿面地讓羅望坐下,讓下人上茶后才說道:“羅望羅掌柜,這是達盛昌做的第一筆生意,有眼光,商場故事里有把梳子賣給和尚的。你把洋油燈、洋車賣給甘州市民,有點像哩。你寫封信,讓周管事派人快馬送蘭州分號田掌柜,蘭州分號負責辦貨送到甘州,十天一個來回,要快。另外一百輛太少,車子是耐用品,對普通市民來說是家里置辦大件,又能長時間貯存,這樣的生意一次就要把市場占住,門市里還要有存貨,你進的少了,別人一看有利可圖會和你搶市場,要打消別人搶生意的念頭,免得出現(xiàn)競爭壓價的事,要讓他們覺得你已經(jīng)把市場喂飽,沒有機會了。”
羅望是第一次聽劉元柱講生意經(jīng),就這幾句話,讓羅望感覺到了自己和劉元柱的差距,人家才是做生意的行家。
劉元柱除了給劉甲講過這么細的生意經(jīng),今天是給第二個人講,以往對管事們說事,只要求他們按自己的思路去做,從不多做解釋,他對羅望期望值是很高的。
羅望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劉元柱說:“大掌柜,我小家子氣了,我聽您的安排。”
劉元柱接著說:“第一批采購數(shù)量嘛,你去林家了解公學(xué)學(xué)生數(shù)量再定,要占學(xué)生數(shù)量的一半,那些孩子會互相攀比,家里也有閑錢,買得起。另外,采購一批車胎等配件,安排一人跟那兩位廠家的技術(shù)人員學(xué)會修車,這么多車,維修和零部件更是大生意。”
“還有,用兩天時間把達盛昌的賬建起來,你親自建立賬目,我安排管家?guī)湍悖瑥牟少徳O(shè)備開始做流水,與蘭州分號的銀錢往來在錢莊結(jié)算,每月清算一次,這個元生清楚。”
“達盛昌的第一炮肯定會打響,羅掌柜,對那些手下人要嚴管,包括周管事。你在開張前弄出一個章程,這就是規(guī)矩,讓人人都守這個規(guī)矩。達盛昌的事你自己做決定,不必告知我,需要的話我會去找你。”
“羅望呵,達盛昌就是一塊田,你我的投資就是種子,你現(xiàn)在要做的就是打好底子,讓它成為肥沃的土地,這樣才能長出好莊稼。”
兩人又說了許多事,劉元柱講的多、講的仔細,羅望聽的也很投入,管家進來幾次都不敢打斷劉元柱的話,只給兩個人續(xù)上茶就出去了。
生意上的事說的差不多了,劉元柱又說:“路上遭劫,我也是猜測土匪可能要動手,年過完了嘛,他們手里的錢得瑟地差不多了,我們又名聲在外,土匪怎么會放過,好在早有準備,你和他們單挑是怎么回事?”
羅望說:“是土匪挑起來的事,我已經(jīng)認出和我單挑的就是在賀家搶劫我的人之一,魏寶說他們是土匪賊骨頭一伙。”
劉元柱又說:“有耳目吶,會是誰啊,姓賀的脫不了干系,可已經(jīng)死了,順著這條線往下猜,很嚇人的,咱們要小心才是。”
羅望聽劉元柱這么說,心里的疙瘩也解開了。
羅望先回家拿上林蘭英的信,騎車到了林家,林之甫父女倆都在堂屋,信交給林梅英后,林梅英迫不及待地打開看,一會兒就滿臉通紅,林之甫要看一下,林梅英不給,紅著臉給羅望到杯水就跑走了。
羅望向林之甫打聽公學(xué)學(xué)生數(shù),并說明了原因。
林之甫是公學(xué)的校董之一,很清楚公學(xué)里的事情,告訴羅望人數(shù)有一千三百人,男生一千過點,女生很少。
林之甫對羅望做腳踏車的生意很贊同。
羅望又向林之甫求教開工廠做生意的事情,林之甫讓他有時間去請教劉元柱和劉元生,說自己的都是書本知識,實戰(zhàn)不行,那兩位才是高手,羅望也就告辭了。
一回達盛昌,羅望就到專門為自己準備的辦公室寫信,第一批腳踏車數(shù)量確定為六百輛,又對著說明書上的示意圖寫明要買的配件和修理工具,交待了結(jié)算方式,運費數(shù)量和交貨時間后封好。找到周吉說:“這封信很重要,安排兩個人三匹馬,現(xiàn)在就出發(fā),明天要送達,人叫來我看一下。”
周吉叫來兩個年輕人,羅望問:“周管事都交待清楚了吧,你們有啥問題沒有?”
兩個年輕人回答:“清楚了,沒有問題,田掌柜我們認識。”
羅望看兩個人還算精明,身體也不錯,就說:“那好,周管事帶他們?nèi)⒄乒窦艺夜芗遥R匹、生活用品管家準備好了,你兩個隨貨回甘州,去吧。”
羅望回書房,回味了一遍劉元柱對自己講的話,靜下心開始寫章程。
劉家今天來了一位不速之客,留著八字胡,頭發(fā)花白,戴著金絲邊的眼鏡,身材高大、肥胖,他牽馬到了街門口,對看門的老漢十分客氣,先施禮后說道:“阿大,煩你通報一下劉大掌柜地,河洲客商吳某人求見,請務(wù)必賞臉,請您原話傳達。”
老漢看來人文質(zhì)彬彬,說話有禮有節(jié),也沒在意,對來人說:“請你稍等,”來人在門口柱子上拴好馬。
老漢一會兒就回來了,對來人說了“請吧,”就帶到了書房,魏寶在書房門口曬太陽,看見來人,站了起來,來人微笑著點一下頭就進了書房。
劉元柱一看來人,不認識啊,河洲許多客商和自己有生意往來,都很熟悉的,可這位是生面孔。
來人一見劉元柱就雙手抱拳行大禮說:“吳某久聞劉掌柜大名,今日特地前來拜訪,冒昧的很。”
“魏寶給客人上茶,先生請坐。”
來的是生人,劉元柱就叫魏寶進來,
來人很規(guī)矩地在劉元柱對面的椅子上坐下,雙手接過魏寶遞上的蓋碗茶,道了一聲謝。
魏寶沒有離開,而是退了幾步站在靠墻的柜子里旁邊,劉元柱心里踏實了,那枝步槍就在柜子背后,伸手就能拿到。
劉元柱問道:“請問先生您是哪位?”
來人說:“劉掌柜,知道了我是誰,你一定不想讓我死在你家,也不想讓別人知道我來過,給你看樣?xùn)|西你就知道我是誰了嘛。”
來人端起蓋碗茶,掀起蓋子,輕刮了幾下,喝了一口,放下茶碗,慢慢地從衣兜里掏出四塊銀元,輕輕地放在桌子上。
劉元柱看到這幾塊銀元,三個字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:“賊骨頭,”緊跟著又說了幾個字:“魏寶,別開槍。”
劉元柱說出“賊骨頭”時,魏寶幾乎在同時端起了步槍。
從來人的話語中,劉元柱已經(jīng)有了不好的預(yù)感,看見四塊有豁口的銀元,他沒有控制住自己,說出了:“賊骨頭”,不讓魏寶開槍,是劉元柱在賊骨頭端茶喝茶的時間里,把剛才土匪的話理解了、消化了。賊骨頭死在劉家,土匪尋仇會使劉家永不安生,賊骨頭來找過劉元柱的事傳揚出去,通匪的罪名也背不起。
賊骨頭說完后端茶、喝水,就是給劉元柱留下時間思考自己的話,他相信劉元柱會做出正確的選擇。
正如賊骨頭所料到的,劉元柱阻止了魏寶。
看見魏寶沒有拉槍栓,劉元柱松了一口氣,語調(diào)平和地說:“請問你的來意?”
賊骨頭從進街門一直面帶微笑,聽見劉元柱的問話,臉上表情依舊,語氣卻很嚴厲:“我來問你一件事,還要告訴你一件事,先問吧,官府和軍隊這么多年都不管我們的事,你一個生意人為啥要設(shè)局釣魚,查找我們,把自己攪進來呢?”
這個問題劉元柱不好回答,真實目的是不可告人的,更不能給賊骨頭實說,只好吞吞吐吐地說:“是這樣啊,我不過是想掌握你們的行蹤,確保我的家人和生意安全,你們在暗處,我在明處,不放心而已。”
賊骨頭說:“如果僅僅只是這個目的,你做的就太冒失了嘛,不過既然你這么講了,我也權(quán)當就是吧,我要告訴你的事情是,土匪很窮,是窮人,靠道上找光陰才能維持生計,但我們守規(guī)矩,只從富人和外地人身上尋點錢財,不亂殺人,也不連累別人,除非有人要斷了我們的財路,我們才會想法子斷了他的生路。劉掌柜,我們的人天天守在交通要道上等待、盯著外地人的行蹤,冒酷暑、頂嚴寒,苦焦的很嘛,拿點富人多余的錢財,你們很快就從其他窮人身上撈回來了,又不傷筋動骨的,何苦逼著守規(guī)矩的土匪殺人呢。我要告訴你的就是這件事。”
賊骨頭起身對著劉元柱又施了一個大禮,又說了句:“劉掌柜,今天我沒有來過,你的人沒見過我吧。”
轉(zhuǎn)身出門,步履從容地走到街門口,解開馬騎上去,緩慢地出了城門,先往西走了一會,看著身后沒有人跟蹤,才拐到大道上,四下沒有人了,扯下面具,從衣服下?lián)瞥龆嘤嗟钠撇既M褡褳里,上馬飛奔而去。
劉元柱在賊骨頭出去后對魏寶說:“今天的事爛在肚子里。”
魏寶只回了一個字:“是”,就出去了。
劉元柱背后冰涼,汗都快滲透綿衣了,他喝口水,長出一口氣,坐在椅子上長時間沒動,腦子里把賊骨頭的話捋了好幾遍,自言自語:“我們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,人家就識破了我們的計劃,厲害的很吶。”
劉元柱把賊骨頭從進門到出門的每個細節(jié)、每句話在腦子里再現(xiàn)著,理不出頭緒,他叫了聲魏寶備馬出去走走。
兩人騎馬到了達盛昌,徑直進了羅望的書房,羅望和管家在做賬,看見兩人進來,連忙站起來招呼,劉元柱對管家點了一下頭,對羅望說:“羅望,跟我出去走走”。
三人步行出了北門,劉元柱和羅望并排走在前面,魏寶遠遠地跟著。
劉元柱步伐很快,羅望緊緊隨在旁邊,誰都不說話。一直走到?jīng)]有大路,眼前是一大片莊稼地才停下,兩人已大汗淋漓。
羅望最近忙的昏天黑地,沒有注意天已轉(zhuǎn)暖,小路邊幾顆柳樹枝條上發(fā)出了嫩葉,變的柔軟,隨風(fēng)蕩來晃去,田埂上泛出了綠色,莊稼地里幾個農(nóng)民在插秧。
劉甲給羅望講過,甘州出大米,但能種大米的土地有限,一年只種一季,當?shù)貢円箿夭畲螅照諘r間長,所以米粒個體長而飽滿,晶瑩剔透,做成飯有一股濃郁的香味,口感筋道有彈性,清朝時是貢品,每年到了成熟期,保、甲長會陪州府管糧道的官員對即將收割的稻子估產(chǎn)(預(yù)計能產(chǎn)多少斤米),收割后,種子入官倉,碾成的米按估產(chǎn)全部收走,上貢朝廷。這種方式一直延續(xù)到了民國,所以,在甘州能吃到這種米飯就說明你已經(jīng)成了人物了。
今天羅望親眼見到農(nóng)民插秧,方知劉甲所言不虛。羅望想:“在西北這樣的苦寒之地,能看見南方常見的插秧,能產(chǎn)出優(yōu)質(zhì)的大米也算是一件奇聞,足見上蒼不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