寫到中腹,宿舍門被推開,一個胖子蹣跚而入。
謝松木,滿臉的青春痘,被大家戲稱騷木。
“老謝回來了?”許翔主動打招呼。
謝松木抽下門后的洗臉帕,擦著脖子以上位置的汗水,隨口道:“就你一個人,沒去上晚自習(xí)?”
邊擦邊向許翔走過來,想看他在寫什么。
寫的都是學(xué)校里的所見所聞,但個人隱私,許翔不想讓他看,擱下筆,將信紙翻面道:“來學(xué)校一個多月了,還沒有和家里聯(lián)系,寫封信匯報一下近況,好讓他們安心。”
謝松木并不相信,一只手拍在許翔的肩上,猥瑣道:“現(xiàn)在誰還寫信回家,打個電話就解決了,是不是看上哪個妹兒了,讓哥幫你參謀參謀。”
他初中畢業(yè)之后就去外省謀生,從學(xué)徒做到了廚師。
每逢和宿舍里的小弟吹噓自己的光輝事跡時,總少不了男女情事,自認為經(jīng)驗豐富,夸下海口只要宿舍里誰有這方面的需求,都可以免費教學(xué)。
膀大腰圓脖子粗,他說自己是廚師沒人會懷疑。
但形象委實差了許多,若是有女人喜歡,估計也是丑不堪看的。
用楊正海的話來講,定是恐龍級別的。
今天之前的許翔,定然會害羞忸怩。
但現(xiàn)在,他已過了青春的騷動期,胸寬似海。
“敵未滅,何以家為?”
謝松木愣了一下:“說的啷個卵?”
許翔淡然一笑,起身靠著書桌,面向謝松木,雙眼盯著他動也不動地道:“老謝,我們寢室八個人,數(shù)你年長,也出過省,算是在大城市淘過尖的。”
謝松木得意道:“這話不錯,有啥疑問,哥……也不打保票給你解決,但總能拿出好的建議。”
話到一半,他突然覺得許翔今天有些怪怪的,和前兩天相比,變了一個人似的,擔(dān)心他真有什么問題要自己幫忙,便縮了水分,改為出謀劃策。
“我的忙你幫不了。”
許翔望著昏暗的白熾燈,思緒遙飛。
“我想說的是,你有豐富的社會經(jīng)驗,應(yīng)該知道人與人的交往,唯有讀書時的同學(xué)情最為可貴,能珍惜就不要傷害。”
“扯犢子呢,我傷害誰了?”謝松木將帕子在頸子上擦動,悶聲道:“我當(dāng)你們都是弟弟。”
許翔想了想上輩子的謝松木,老油條一根,在妹妹謝松蕓的介紹下加入了學(xué)生會,在學(xué)校混了兩年,實習(xí)的時候留在橋城,并沒有出彩之處。
畢業(yè)后回到老家,好像憑著廚師手藝在某個單位上班……
標(biāo)準的工具人。
許翔心中失笑,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么會說出“能珍惜就不要傷害”的話。
“我對男女之間那點事并沒有興趣,只想好好讀書,以后我們除了學(xué)習(xí)上的話題,其他的還是少說。”
“牛皮轟轟的,你還是太年輕了,沒有經(jīng)過社會的摧殘,大學(xué)生出來都沒卵用,何況是個中專文憑。”
談到社會經(jīng)驗,謝松木是極自負的,認為整個班級舍我其誰?
就算半只腳已經(jīng)邁在社會上的李青松,都無法比擬,何況許翔這樣的小屁孩。
謝松木又瞄了一眼許翔的信,沒能看到內(nèi)容,好奇心作祟,十分不舒服,借口道:“我去把帕子洗了,你等我一起去教室。”
“歐了。”
謝松木的打擾無疑影響了許翔的思路,原本很多要寫的東西突然都覺得沒有必要了。
男兒立志出鄉(xiāng)關(guān),學(xué)不成名誓不還。
何顧作女兒態(tài),扭扭捏捏個沒完。
許翔提筆直接簡單明了收尾,說這個國慶節(jié)自己不回家,讓父母別為自己擔(dān)心,好好照顧身體。
落筆之后,總覺得少了什么。
正在這時,謝松木清洗完帕子回來了。
許翔簡單收拾,準備出門寄信。
謝松木喊住道:“慌啥子,等我一起。”
許翔道:“我還要去寄信。”
校園里的小賣部旁就有郵筒,信封和郵票都可以在小賣部買,貼好直接丟進郵筒就好。l酷◎匠s網(wǎng)l,永a%久《m免#j費'》看{.小w說0u
“不耽擱,我陪你去。”
見許翔真是寄回家的,謝松木略顯失望道:“你還真是寫回家的?三合市應(yīng)該比橋城更發(fā)達啊,你們那里還沒通電話……”
一連串的問題,劈哩啪啦丟出來。
許翔做出無辜的表情道:“謝哥,我才說同學(xué)情最可貴,能珍惜就別傷害,我是一個窮人,用不起手機。”
良言一句三冬暖,惡語傷人六月寒。
謝松木自認這點社會經(jīng)驗還是有的,歉意道:“我不是這個意思,我家也是農(nóng)村的,就這個學(xué)校,有幾個不是農(nóng)村的,楊正海整天吹牛皮說自己家多有錢,我看他也是農(nóng)村的,我們再窮,也沒求著別人請吃飯,他家媽的那么有錢還求這個請吃早餐,讓那個請他吃午飯的。”
許翔嘆了一口氣,不再說話。
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用的事上。